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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仲勋和孙式太极拳

新民网 2016-1-13 10:02:25

　　
孙式太极第二代传人 孙存周（中排左起第三）
孙式太极第二代传人 孙存周（中排左起第三）


　　 习仲勋是一次去副总理兼国家体委主任贺龙元帅那里时，无意间听说中南海首长们都在跟上海太极名家顾留馨学习太极拳的。当时，习仲勋担任国务院秘书长，协助周恩来总理工作，极其繁忙．有时甚至夜以继日，忙得不可开交。贺龙当时见习仲勋脸带倦容，便关切地询问其身体情况．习仲勋说精神紧张，睡眠不好，贺龙于是就说到了太极拳，贺龙元帅本就是武术高手，上海太极名家顾留馨在京传授太极拳期间又多次与其切磋太极拳要领，所以此刻说到太极拳来自是侃侃而谈。习仲勋听说太极拳有这等作用，于是就动了心，也生发了习练太极拳的念头。当下，他就向贺龙请教：北京是否有顾留馨那样的太极拳名家？我也想学习太极拳。

　　 贺龙说，北京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太极拳名家，这人名叫孙存周，是孙式太极拳的第二代掌门人，孙式太极拳创始人孙禄堂先生的公子。习仲勋听了便说要去向这位孙先生学孙式太极拳。贺龙不语，缓缓点头，然后又徐徐摇头。习仲勋看得奇怪，便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事有难度？贺龙说你选择跟孙存周先生学孙式太极拳，那是大大正确，此人是孙式太极拳天下第一高手，只是恐怕你会碰壁，孙先生不肯收你为徒。

　　 贺龙为何说这话呢？因为他是了解孙存周这个人的。

　　 孙存周，字焕文，1893年出生于河北省完县东任家疃的一个武术世家。父亲孙禄堂自幼酷爱武术．得形意拳名家郭云深、八卦掌名家程延华真传．又向武式太极拳传人郝和学习武式太极拳，后集形意、八卦、武式太极三拳精义．独创了风格独特的孙式太极拳。孙存周于六岁开始跟随父亲习练形意拳、八卦掌和孙式太极拳。他天资聪颖，曾有武林名宿评价：“无论哪家的绝技，只要让孙存周看见一次，他就能学到手，而且还有创造性的发展。”

　　 孙存周到十七岁时已经练得一身惊人武功，与人交手，从无败绩。一次，在江苏国术馆为印证其“内家拳浑身都是拳”的武术理论．把双手反缚于背后，从国术馆学员中挑选出武功最好的二十五人，让他们同时对他实施进攻，结果这二十五名对手竟然个个仆地而跌，无一幸免。

　　 1929年11月，杭州举办“浙江国术游艺大赛”，全国各地武林高手皆来参赛或者观摩。大赛筹委会推举了当时全国最负盛名的三十七位武术名家组成“监察委员会”，其中的李书文、耿霞光、姚馥春、朱国福、太极拳名家武汇川都是海内外著名的武术大师。监察委员会没有设委员长，但孙存周的名字名列第一，由此足见当时他在武林中的位置。

　　 新中国成立后，孙存周先生居住于北京市西城区西四胡同，过着拮据的生活。但他的名声还是如雷贯耳，南北武林界无人不服，无人不惧。1950年春，社会主义国家运动会在北京举行。中华体育总会筹委会武术组组长廖承志委托专人前往邀请孙存周参加筹备工作，孙存周一口拒绝。这使廖承志大觉意外，于是亲自登门诚邀。孙存周对着廖承志抬手作揖，不吭一声。这次运动会最终未能请得孙存周。

　　 这件事，在当时成为体育界的一桩奇闻。最后传到了中华体育总会名誉会长朱德那里，朱德听说孙存周是具有这等本领的武术名家，就说“这类特殊人才我们一定要动员其出山．发挥他的重要作用”。于是，朱德亲自书函一封，郑重委派中华体总的一位处长前去孙存周宅第发出出山邀请，没想到竟然同样遭到拒绝。

　　 几年后．国家体育运动委员会的有关干部根据主任贺龙元帅的指示，也曾多次前往西城西四胡同拜访．意欲挖掘中华武术文化遗产，均遭到孙存周的断然拒绝：“我的这点东西．是要带到棺材里去的！”

　　 习仲勋听了贺龙这一番介绍，越发寻思既然学太极拳，就要拜孙存周先生那样的名家．才能学到太极攀的真谛精髓．于是便决定先去看看孙存周。

　　 习仲勋是一位具有丰富政治工作经验的高级干部．他对于跟孙存周的接触很是重视，事先作了一番郑重考虑．觉得不能贸然到孙存周住宅去拜访，因为以孙存周先生的脾气，很有可能当面拒绝，而且不管你是什么人．立刻下一道逐客令的情况或许也会出现。如此，习仲勋本人倒没有什么。他有这种思想准备．问题是他担心孙存周如果给他一个难堪，下面会有人对孙先生做出不妥的事情来。

　　 于是，习仲勋就决定另外设法先跟孙存周见上一面。

　　 习仲勋请警卫员打听出来，知道孙存周每天早上都会去劳动人民文化宫练拳。于是就在之后的一个早晨。只带着一个警卫员，一身平民装束，早早来到现场，果然看见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先生在打太极拳．身穿平布褂子，戴着一副墨镜（当时孙存周先生单目失明已三十多年）。在那里练拳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孙式太极拳第二代掌门人，聚在四周围观，但人人都识相地不敢上前去向老先生请教拳技．因为武林中都知道：孙存周已经宣布过今生不再授徒。孙存周一趟拳打完，人群已经自动让出一条通道，他一边和蔼地向人们点头致意，一边往外走，转眼就离开了现场。

　　 次日，当孙存周打完拳准备回家时，人群旁边迎上了习仲勋，朝他点头作揖，说孙先生您好。孙存周可能感到这人有点眼熟，便驻步盯着习仲勋打量，一旁的警卫员上前向孙存周介绍说：孙先生，这是习仲勋同志。孙存周脸上神情不改，仍是一脸平和：“哦！您好！”习仲勋跟孙存周握手，然后说了想拜对方为师学孙式太极拳的想法。孙存周听了微微一笑，说：我这拳是练着玩儿的，哪能教人呢？首长要学太极拳，这北京地面上名家多得是，随便就可以找一个的。说着，冲习仲勋拱拱手，走了。警卫员想上前去叫住他．被习仲勋扯住了。

　　 习仲勋对于遭到孙存周的拒绝已有准备．之后还是对孙式太极拳情有独钟．他找来一些资料抽空阅读。然后作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只要自己在北京能够抽出空的，每天早晨前往劳动人民文化宫女跟孙存周学孙式太极拳。

　　 习仲勋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表示不解：首长，人家不肯传授，您还学什么呢？习仲勋说：孙先生不肯教我，那我就在他后面跟着比划，他怎么做动作，我也怎么做，这总比在家里对着资料上的图片比划要有效果吧。

　　 习仲助果然真的开始每天早晨前往劳动人民文化官跟在孙存周后面比划太极拳，孙存周是怎么个态度呢？几十年来，他对于别人跟着自己比划学拳的情况经历得多了，不但有中国人，还有外国人，因此，他并不觉得特别吃惊。以他的经验，这样学拳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尤其是像习仲勋这样的高级干部，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思啊，还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坚持若干天就会结束的。

　　 哪知，孙存周渐渐感到吃惊了：习仲勋只要在北京，竟然真的天天早晨过来学拳，来后先向他点头致意，谦和地称他为“孙老师”，然后也不多说，见他开始打拳了，就跟着比划。孙存周打完拳离开时，习仲勋总是不忘说一声：“孙老师辛苦了，多谢！”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年，期间习仲勋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秘书长一职仍还担任，工作更加繁忙了，但他还是坚持去劳动人民文化宫跟在孙存周后面学太极拳。孙存周受到了触动，对习仲勋的态度开始有所改变。对于一些难度大的招式，他每次都故意反复重复．而且做得比平时慢得多，以让习仲勋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当面还是不跟习仲勋说太极拳。习仲勋以惊人的毅力以自己的方式学着拳，春夏秋冬，经历了整整四个季节。最后，孙存周终于深受感动，主动向习仲勋提议：如果首长您对太极拳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愿意全部告诉您。习仲勋听后大喜，于是说那我就正式拜孙先生您为师了。

　　 之后，习仲勋有空时还来劳动人民文化宫向孙存周求教拳艺，更多的时候是孙存周去他那里登门教授。这种接触，就不仅仅是教学太极拳了，习仲勋还利用跟孙存周平等接触的机会，了解到了社会最底层的许多情况。而武术是两人在经常进行的聊天中的一个主要话题．习仲勋经过一年多的习练，对太极拳有了更多的切身感受，认为这是中国博大精深的一种文化，应该世世代代流传下去。于是就劝说孙存周收徒。孙存周最初不愿意，后经习仲勋几次劝说，终于点了头。

　　 孙存周和习仲勋交往两年多之后．中国内地进入了“三年困难时期”．物资供应极其紧张，尤其是食品，国家规定了严格的定量配给制。习仲勋是高级干部，根据规定有一些特殊照顾性的食品配额。这当儿，习仲勋考虑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他的武术老师孙存周先生。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习仲勋每月都要请孙存周去他家吃饭．尽管不过是油饼之类，但在那时已经算得上美味佳肴了。

　　 孙存周以一位武术家的豪爽跟习仲勋这位特殊的学生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可是正当他打算针对类似习仲勋这样的对象专门编创一套以健身为主的太极拳时．传来了一个使他大为震惊的消息：习仲勋卷入了“小说《刘志丹》反党案”，于1962年9月在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上被撤去党内外一切职务，立案审查。孙存周不谙政治，但他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闻此讯他当即公开发表看法：杀了我的头我也不相信习副总理会反对共产党！有人把这话报告了派出所．但民警对此保持沉默。

　　 孙存周为此事闷闷不乐，曾托人打听习仲勋的审查情况，为此受到过有关方面的“婉转提醒”。但他还是关心着习仲勋，曾去过习仲勋当时所在的被审查地中央党校．想见习仲勋一面，自然未能获准。这更增加了孙存周的忧虑和郁闷，尽管他身体健康，从不生病．但他还是预感到自己将要离世。1963年5月，孙存周专程去上海．会见了一些武术界的老友．明确说是来跟他们告别的。当时人们见他那副步履轻盈、精神矍铄的模样，以为他是开玩笑。哪知，孙存周由沪返京后一个多月后的7月12日．就突患心肌梗死，不治而逝．享年七十多岁。

　　 习仲勋是在1965年秋天结束了审查被安排到洛阳矿山机械厂担任副厂长时．才惊悉孙存周已经离世的消息的。尽管他当时处于受监视的状况，可是他还是去凭吊了孙存周先生。当时，只有习仲勋自己知道，在长达三年的审查中，他凭着孙存周所传授的太极拳和内家气功保持着健康，度过了康生等人对他政治迫害的严酷岁月。

　　 习仲勋在洛阳矿山机械厂工作期间，继续打太极拳，坚持锻炼身体．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正是由于这种常年不断的锻炼．才使习仲勋在不久后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中，以较好的体魄支撑着，度过了被造反派残酷迫害的岁月。1967年西北大学红卫兵的那次批斗会后，习仲勋对大批老干部遭受残酷迫害的情况忧心忡忡．便于同年2月27日和4月5口．分别给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写信反映老干部被残酷批斗的情况。习仲勋的信件所反映的情况．对于周恩来不久后作出将一批受冲击的老干部以集中隔离方式予以特殊保护的决策起到了重要作用。

　　 此后，一直刭1975年初夏，习仲勋始终处于失去自由的被关押审查之中。1975年5月22日，习仲勋被解除监禁前往洛阳耐火材料厂闲居．直到1978年2月22日出席全国政协会议当选为政协常委才正式宣告获得解放。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习仲勋坚持打太极拳锻炼身体，为复出后担任党和国家重要职务贡献奠定了健康基础。

　　 （资料提供：袁忠文　上海中华武术会专职副秘书长、　传统武学研究会主任）